临危不乱（四）
半月后，杨家别墅。荣初和黄依依用过晚饭，爱中出人意料地回家，黄依依：“爱中，你终于有空回家了，想吃点什么？妈给你做。”
爱中：“妈，不用麻烦了，我在公司吃过了，我今天回来是跟爸爸谈点事。”
父子俩心有默契来到书房。荣初坐在皮椅上，双手放在扶手上，一言不发。爱中双手奉上一堆报表：“爸爸，这个月的月报出来了，请您过目。”
荣初冷淡：“放着吧。”爱中见荣初没有要看报表的意思，嘴角上扬，汇报道：“这个月我们销售业绩同比增长15%，利润增长17%，办公支出减少20%。”
面对如此骄人的战绩，荣初波澜不惊“嗯”了一声，再没有下文。
见父亲态度如此冷淡，没有一丝欣喜的神情，爱中倍感失落，他定了定，鼓起勇气：“爸爸，明天召开董事会，我们一起商讨人事变动，营销、财务、人资，我准备换帅，提交董事会讨论，希望爸爸支持我。”
荣初皱眉：“其它董事什么意见？”
爱中：“我已摸过底，这个月我们各项经营业绩出色，董事会一半董事认为新生代的管理层有活力，商业思维前瞻性强，认可我物色的人选，还有一半董事，认为新生代的管理层商业理念太激进，风险大，不赞成换帅。明天我的决议能否通过，就取决于爸爸您的态度。”
荣初：“如果我不同意呢？”
爱中：“爸爸，您同意还是不同意，都请您慎重考虑，事实胜于雄辩，三位元老休假一个月，我启用新人取得的成绩已有目共睹，这月人均月奖增加了一千美金，公司士气高涨，如果您不同意，就请您亲自出山，掌控大局。”
荣初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爱中：“我若当杨氏企业的掌门人，就得执行我的经营理念，我不会做个被人操纵的傀儡，如果明天我的决议不能实施，我将辞去总经现职务，去美国公司做高管。”
荣初愠怒：“你是杨家的长子，一点不如意，就给我喊辞职，你的家族责任感上哪去了？”
爱中：“杨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，东东、爱华都可以接管，再说爸爸还年富力强的，您再干三十年都没问题，三十年后，您在孙辈中选一个您中意的接班人。”
荣初点头：“看来你是要破斧沉舟，背水一战了。”
爱中：“是的，如果爸爸相信我，就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。”
荣初：“你下去吧。”
爱中退出，关上房门，荣初气得一拳砸在书桌上，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，羽翼未丰的长子却跟他叫起板来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。他拿起报表，看了几行，又扔在地上。
半小时后，敲门起响起，不待荣初说“请进！”阿次已进来，搬了张椅子，坐在荣初对面，荣初白了他一眼：“我让你坐了吗？没规矩！”
阿次站起来，赔笑：“是，我忘了，长兄如父。”
见阿次乖顺的样子，荣初消了几分气，将椅子拉到自己身边：“坐吧。”
阿次拿起桌上的报表，赞叹：“战绩骄人，爱中掌管杨氏企业，表现可圈可点。”
荣初双手交叉在胸前，扬眉：“你今天不请自来，是爱中安排你来的吧？他明天要召开董事会，讨论人事变动，他已经和你沟通过吧？”
阿次：“大哥心如明镜，的确如此。”
荣初反问：“你觉得我会同意爱中的决议吗？”
阿次：“当然会，你那么欣赏器重爱中，他是你精心雕塑的一件作品，你怎会不珍视。”
荣初：“是，爱中步步紧逼，走到这一步，我别无选择，爱华已在美国工作，我还能让爱中在远度重洋吗？我能让他在各位董事面前丢面子吗？我还干到七老八十的，让孙子接班吗？”
阿次揉着荣初的胸口：“大哥，你消消气，爱中还是个孩子，说话难免有失分寸，您大人大量，原谅他一回。”
荣初抱怨：“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平时看上去温和如风，骨子里比牛还倔，个性十足的熊孩子呢？”
阿次：“爱中从小就与众不同，让我怵他三分，他如果不是这么有个性，你也不会那么喜欢他，器重他。”
荣初瞪了阿次一眼：“你少给我说风凉话。”
阿次转入正题：“爱中掌管了杨氏企业，启用新人是迟早的事儿，用要冒一定的风险，不用爱中憋屈，他现代化的经营理念无法实施。”
荣初：“启用新人得慎之又慎，李应晨是前车之鉴，人事上的事儿我得亲自把关，不能任由爱中随心所欲。”
阿次：“大哥，这一个月来我想了很多，对杨氏企业做了深入研究，也实地走访了下面的分公司，我觉得以前大哥陈旧的管理方式确实弊端太多，我支持爱中启用新人。”
荣初：“爱中历练太少，我不放心。”
阿次：“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。”
荣初：“我的儿子，我亲自培养的，我还能不了解？笑话！”
阿次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剪报：“这是我八年来搜集的爱中发表在世界各知名财经商业杂志上的文章，大哥，您再重温一遍，再做决定。”
荣初翻看剪报，吃惊：“爱中什么时候发表这么多文章，我怎么不知道？”
阿次更惊：“大哥，你没看过？这都是爱中从大学一直到博士期间，发表的文章。”
荣初：“你把剪报先放我这，我仔细看看。”
阿次埋怨：“看你这爹当的，自己儿子发的文章都没看过，这些年你在忙什么,管理企业的老板居然不看世界知名的财经商业杂志。”
荣初:“我哪来的时间看，要操心你，操心你一家子的事，还有医学研究，这些年你倒是看了不少。”
阿次反唇相讥：“那是，你把我盯那么死，这也不让干，那也不让碰，我还不得看这些杂志打发时间。”
荣初：“我再想想。”
阿次：“大哥，我给您交个底，只要由我在，杨氏企业不管爱中如何操作，我都会远远的掌控住，这些日子与爱中接触，我觉得爱中并非如你所说，固执己见，年少轻狂，他专业扎实，眼光独到，他有狂的资本，他之所以与你叫板，是因为你在商场上的知识储备已跟不上他的成长速度。”
荣初嘲弄：“是，是我没活到老，学到老，让儿子鄙视，你万事不操心的，你跟上他成长速度了？”
阿次仰头：“在商业财务上，我至少比你强，不然我在世界银行审计总监这个位置上做不稳，不仅杨氏企业，其它欧州世界知名的企业的经营状况我也了如指掌。”
荣初抬手指着阿次：“看不出来，你是真人不露相，这些年你长进不少。”
阿次：“过奖了，在其位就要谋其政。”
第二天，董事会散会。荣初第一个走出会议室，爱中跟上：“谢谢爸爸站在我这边，支持我。”
荣初淡淡：“谁让你是我儿子，今天坐我车跟我回家。”
爱中快步跑到荣初车边，拉开车门，荣初上车，爱中坐他旁边，父子二人很久没有这样并排而坐了，爱中没话找话：“爸爸，下月巴黎时装周要开幕了，我给您和妈妈提前订好票。”
荣初淡淡：“这段时间，你辛苦了，回家补觉一周。”
爱中不知荣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，收起笑容：“爸，我不累，不用补觉。”
荣初：“这启用新人的决议董事会通过了，下午就下发文件，通告全公司，明天起，我替你管理公司一周，你安心在家休息一周，机会仅此一次，以后你有事就让你的副手替你行使权力。”
爱中：“谢谢爸爸。”
回到家里，黄依依端上鸡汤，爱中：“妈，这什么味啊？”
黄依依：“这是你爸的配方，说你太辛苦了，专门让我温火慢炖，给你补身体。”
爱中刚要向荣初道谢，荣初已转身上楼，爱中喝了碗鸡汤，等着黄依依炒菜，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，他的目的达到了，父亲替他掌管企业一周，他终于可以放下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，好好放松一下，闭上眼，不知不觉睡着了，黄依依叫他吃饭，连喊几声没反应，荣初将自己的风衣盖在爱中身上：“让他睡，别打扰他。”
夜深人静，爱中动了一下，温黄色的灯光亮了，茶几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，爱中靠一碗鸡汤支撑了八个小时，肚子里空空的，他拿起碗，巴了几口米饭，荣初将菜夹到他碗里：“多吃点菜。”
爱中：”谢谢爸爸，对不起，我一觉睡过去了。“
荣初：“自讨苦吃。”
荣初将剥好的虾放在盘里：“吃虾。”
爱中玩笑：“爸爸，我今天享受的可是叔叔的特殊待遇，不胜荣幸！”
荣初：“我没给你和爱华剥过虾吗？”
爱中：“剥过，那还是五岁以前吧，我们满五岁生日那天，你就跟我们说，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，我们吃饭时不许任何人伺候我们，不管吃鱼虾，还是螃蟹都要自己动手。”
荣初含笑：“你为公司开疆拓土，今天就奖励你一回。”
爱中放下碗，突然握住父亲的手：“爸爸，对不起，上月公司出的纰漏，我不该瞒着您，我错了。”
荣初：“上月的事怎么今天才想着认错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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